八年防化兵老兵,我因得罪后勤主任被贬去看守训练场,我坦然坚守,没料到,军区纪委在这里设了廉洁考核
寒风如刀,卷起训练场上的红土,拍在陆卫国的脸上。
这是他被调到七号训练场的第三十九天。
七号场,一个被遗忘的角落。几十台生锈的装甲车和报废的牵引车像尸体一样陈列在荒野上,唯一的活物,就是他和岗亭外那棵快要冻死的白杨。
陆卫国,八年防化兵。一级军士长,全军区的防化技术大拿。
现在,他是七号场的看守员。
他用那双摆弄过最精密化学侦测仪的手,握着扫帚,清扫着空无一人的大门。
“妈的。”
他低声骂了一句,不是因为这活有多屈辱,而是因为风太大,刚扫干净的落叶又被吹了回来。
他停下动作,点上一支烟。烟雾立刻被风扯散。
三十九天前,他还是防化营的技术核心。
后勤主任钱宏,一个总爱把“节约成本”挂在嘴边的胖子,采购了一批新的A级防护服。
陆卫国负责验收入库。
他在检测室待了三天三夜,出来时,眼睛通红,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,直接摔在钱宏的办公桌上。
“主任,这批货,我不能签。”
钱宏的笑脸僵住了。
“老陆,你什么意思?这可是从正规大厂进的货,手续齐全。”
“手续是全的,但货不对。”陆卫国指着报告,“橡胶接缝处在低温高压下,微泄漏率超标百分之三。滤毒罐里的活性炭,成分不足,有效防护时间比标准少了二十分钟。”
钱宏的脸沉了下来:“百分之三?二十分钟?老陆,你这是钻牛角尖!实战里哪有这么巧的事?”
陆卫国盯着他,一字一句:“主任,防化兵的命,就是靠这百分之三和这二十分钟吊着的。我签了字,就是让他们去送死。”
钱宏拍了桌子:“陆卫国!你不要不识抬举!这是军区的重点采购项目,你耽误了换装,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?”
“我只担我该担的责任。”陆卫国把报告往前一推,“这批货,退回去。不然,我就上报军区装备部。”
两人不欢而散。
三天后,调令下来了。
陆卫国因为“工作态度僵化,不顾全大局,顶撞上级”,被调离防化营,前往七号训练场,负责“看管报废装备”。
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放。
七号场,鸟不拉屎的地方,距离机关大院足足有五十公里。
这里没有训练,没有任务,甚至没有信号。
钱宏的意思很明白:把你这个“石头”,扔到最远的角落里,让你自己发霉、生锈。
陆卫国把烟头按灭在冰冷的铁栏杆上。
他知道,钱宏在等。
等他受不了这份孤独,等他受不了这份屈辱,等他低头,等他服软,等他去写一份“思想汇报”,承认自己的“错误”。
只要他低头,那批防护服的事,也许就能“灵活处理”了。
陆卫国吐出最后一口白雾。
他转身走进岗亭,拿起那本《装备看管日志》。
他没有写思想汇报,而是用他那漂亮的仿宋体,在日志上写下:
“十月二十日,晴转多云,西北风四级。上午九点,巡查A区报废车辆,油封均完好。十点,驱逐闯入围栏的野狗三只。一切正常。”
他坦然坚守。
他倒要看看,是他这块石头先被风化,还是钱宏那块肥肉先烂掉。
01
流放地的日子,是凝固的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。陆卫国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,只剩下最古老的节律。
早上六点,哨声在脑中响起,他准时起床。
体能训练。绕着七号场跑五公里,风沙再大也不停。
整理内务。被子叠成豆腐块,毛巾摆成一条线。
巡逻。上午一次,下午一次。
他用抹布擦拭那些报废坦克的炮管,擦得反光,尽管那些钢铁已经永远失去了开火的权力。
这是他对抗虚无的方式。
钱宏的手段很快就来了。
第一个月,补给车还算准时。
第二个月,车晚了两天。送来的蔬菜都是蔫的,罐头也少了一箱。
司机是个老油条,嬉皮笑脸:“哎呀陆班长,最近库里忙,您多担待。”
陆卫国什么也没说,签字,卸货。
第三个月,补给车直接没来。
岗亭里的暖气片凉了,柴油发电机也快见底了。
陆卫国拨通了后勤处的电话,接电话的还是那个老油条。
“哎呀,陆班长啊,”对方的语气夸张,“真不巧,拉油的车坏在半路了!这大雪封山的,估计得等几天。”
“几天是几天?”
“说不准,说不准。”对方嘿嘿一笑,挂了。
陆卫国放下电话,看了看窗外。
雪还没下,但天阴得像一块铁。
钱宏这是要让他挨冻挨饿。
他走出岗亭,紧了紧大衣。
防化兵出身的他,对生存并不陌生。
他找到了以前训练时留下的废弃仓库,从里面翻出了半袋发了霉的木炭,还有一些废弃的电缆皮。
他把木炭敲碎,摊在铁皮上,放在外面晾晒。
他用电缆皮和铁丝做了几个简易的套索,放在了围栏的缺口处。
晚上,他生起一盆炭火。
岗亭里很呛,但他身上终于有了点热气。
他啃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,饼干又冷又硬,硌得牙疼。
他想起了防化营的兄弟们。
不知道那批防护服,最终怎么样了。
他们……还安全吗?
一阵剧烈的孤独感和无力感涌了上来。
他是个老兵,他不怕吃苦,但他怕自己的坚守变得毫无意义。
如果那批衣服最终还是发下去了,那他在这里挨冻受饿,又算什么?一个笑话吗?
他用力地搓了搓脸,把那点软弱压了下去。
“坚守。”他对自己说,“看谁耗得过谁。”
第二天,他照常六点起床。
跑到一半,他停了下来。
围栏边的套索里,套住了一只肥硕的野兔。
他拎起兔子,笑了。
“钱主任,谢了。”
就在他准备回岗亭处理“早餐”时,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。
不是补给车那种沉闷的轰鸣。
而是一种更平顺、更昂贵的声浪。
陆卫国眯起眼,看向土路的尽头。
一辆黑色的、擦得锃亮的越野车,正缓缓驶来。
车牌是地方牌照。
七号场,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,来了三十九天以来的第一个“客人”。
02
黑色越野车在岗亭前停下。
车窗降下,一张精明的笑脸探了出来。
“同志,问个路。”
男人约莫四十多岁,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,戴着金边眼镜,不像本地人。
陆卫国走上前,保持着两米的距离:“这里是军事禁区,地方车辆不能靠近。请你马上掉头。”
男人笑了笑,非但没走,反而推门下车了。
“同志,别紧张。我叫刘振兴,是华振兴业集团的。”
他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,和一包软壳的特供烟。
陆卫国没接。
“我再说一遍,离开这里。”陆卫国的手,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。
刘振兴举起双手,做了个投降的手势:“好好好,我这就走。不过,同志,你这地方……”
他环顾四周,啧啧称奇:“这么大片地,就堆着这些废铁,太浪费了。”
陆卫国皱眉:“这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怎么不关我的事?”刘振兴笑道,“我们集团,最近正准备和军区谈合作,搞一个军民融合的科技园。我就是来前期踩点的。”
他指了指七号场:“这片地,位置不错。要是能盘活,对你们部队,对地方,都是大好事。”
陆卫国心里一动。
和军区谈合作?难道……
刘振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:“同志,你一个人守在这,辛苦了。这天寒地冻的,后勤那帮人,没少克扣你吧?”
陆卫国没有回答。
刘振兴从后备箱拎出一个沉重的保温箱:“我刚从市里过来,带了点热乎的饭菜。不值钱,就是一份心意。”
“部队有纪律,不能收。”陆卫国冷冷拒绝。
“哎,你这人怎么跟个石头似的。”刘振兴把保温箱放在地上,“我可不是外人。你们后勤的钱主任,钱宏,那是我老同学。”
陆卫国瞳孔一缩。
钱宏?
“你认识钱主任?”
“太熟了。”刘振兴熟络地拍了拍陆卫国的胳膊(被陆卫国躲开了),“老钱这人,就是太讲‘原则’。他跟我提过你,说你是个业务尖子,就是脾气倔。”
刘振兴压低了声音:“兄弟,我跟你说句实话。老钱把你放这,是保护你。”
“保护我?”陆卫国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。
“可不是嘛。”刘振兴一脸真诚,“你顶撞了他,他要是不罚你,他手下那帮人怎么看他?他把你调到这,就是让你避避风头。过两个月,这事冷了,再给你调回去。”
陆卫国沉默了。
这个解释……似乎也说得通。
“兄弟,你守着这堆废铁,什么也改变不了。”刘振兴指着那批报废的装甲车,“我们集团要是拿下了这块地,这些废铁我们都高价回收。”
他凑近一步:“你帮我个忙,我帮你跟老钱说说好话,让你早点回去。”
“什么忙?”
“简单。”刘振兴指着围栏里面,“你就当没看见我,让我进去拍几张照片,做个评估报告。这事对你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”
陆卫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他看着刘振兴,看了足足十秒钟。
直到刘振兴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。
“刘总是吧。”陆卫国开口了。
“对对,叫我老刘就行。”
“第一,”陆卫国竖起一根手指,“军民融合项目,由军区装备部和作战部联合牵头,轮不到后勤处插手,更轮不到你一个商人来‘踩点’。”
刘振兴的脸色微变。
“第二,”陆卫国竖起第二根手指,“七号场所有装备均已注销序列,按规定应就地封存,等待统一销毁。你所谓的‘高价回收’,叫盗窃国有资产。”
“第三,”陆卫国向前一步,气势逼人,“钱宏是不是你老同学,我不管。你现在,立刻,从我眼前消失。否则,我将按照《禁区管理条例》,对你采取强制措施。”
刘振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。
他没想到,这个在冰天雪地里啃着压缩饼干的看守兵,居然这么硬。
他死死盯了陆卫国几秒钟,忽然又笑了。
“好,好,好。”他连说三个好字,“不愧是尖子兵,有原则。”
他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“陆班长,对吧?我记住你了。”
“饭菜你留着,天冷,别跟自己过不去。”
越野车扬起一阵尘土,消失在土路尽头。
陆卫国看着地上的保温箱,一动不动。
他没有碰。
他回到岗亭,在《看管日志》上,详细记录了刘振兴的车牌号、外貌特征、以及谈话内容。
他写下:“……下午两点十分,地方商人刘振兴,试图闯入禁区,被劝离。该人自称与后勤处钱宏主任相熟,意图不明,建议备案。”
写完,他拿起电话,准备拨打营部的保卫股。
电话里,只有“嘟——嘟——”的忙音。
他皱了皱眉,拉开窗户,看到岗亭外墙上的电话线,不知什么时候,被整齐地剪断了。
寒风灌了进来,冰冷刺骨。
03
电话线被剪断,意味着七号场成了一座孤岛。
陆卫国的心沉了下去。
这不是意外。
刘振兴的越野车轮胎很新,抓地力极强,不可能在倒车时“不小心”挂断电线。
这是故意的。
他们要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陆卫国检查了岗亭里唯一的老式电台,那是紧急备用的,但他很快发现,里面的电池组不翼而飞。
这是内部人干的。
只有后勤的人,才知道电台备用电池放在哪里。
钱宏和刘振兴,他们到底想干什么?
仅仅是为了逼自己就范,签那份虚假的入库单吗?
还是说,这七号场的“废铁”,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?
陆卫国是防化兵,不是侦察兵。但他八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:当敌人开始用阴谋的时候,你必须比他更清醒。
他没有慌乱。
他开始加固岗亭的门窗。
他把那只野兔处理干净,熏成了肉干。
他把所有的木炭都搬进了屋里。
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。
暴风雪在两天后降临。
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。
岗亭里的温度降到了零下。
陆卫国裹着两件大衣,一边跺脚,一边在日志上记录着气象数据。
他的手已经冻僵了,字迹变得歪歪扭扭。
他开始咳嗽,干咳,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。
他知道自己发烧了。
在弹尽粮绝的时候发烧,这是最糟糕的情况。
他靠在墙上,意识开始有些模糊。
他想起了新兵连。
那年冬天,也是这么冷。
班长逼着他们赤膊在雪地里练倒功。
“防化兵,你的敌人不只是毒气,还有严寒,还有饥饿,还有孤独!”
“记住,你的身体是武器,但你的意志,才是这件武器的扳机!”
陆卫
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。
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点。
他不能倒下。
如果他倒在这里,钱宏会怎么上报?
“陆卫国畏惧艰苦,思想崩溃,突发疾病,抢救无效。”
然后,他会“惋惜”地叹着气,让那批毒防护服,顺理成章地入库。
不。
绝不。
陆卫国挣扎着站起来,推开门,一头扎进暴雪里。
他抓起雪,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脸和脖子。
冰冷的刺激让他的大脑恢复了运转。
就在这时,他听到了风雪中,传来了熟悉的引擎轰鸣声。
是那辆黑色的越野车。
它又来了。
车灯像两只野兽的眼睛,穿透雪幕。
刘振兴从车上下来,这次,他没有穿羊绒大衣,而是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。
他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。
“陆班长,你病了。”
他不是在问,他是在陈述。
“我这有退烧药,有抗生素,还有一瓶好酒。”
刘振兴把医药箱放在雪地上,踢了过来。
“我就知道你这石头撑不住。老钱太狠了,连药都给你断了。”
陆卫国裹紧大衣,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刘振兴叹了口气,“我就是……看你可怜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,和一个小巧的录音笔。
“老陆,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。”
“钱宏,不是个东西。他不止是想逼你签字,他是想……彻底毁了你。”
刘振兴说道:“那批防护服,根本不是什么正规大厂的,是小作坊的贴牌货。里面的回扣,钱宏一个人拿了三十个点。”
陆卫国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“这事要是爆出来,他是要上军事法庭的。”刘振兴继续说,“所以,他必须找个替罪羊。”
“他选中了你。”
“他伪造了你的签收记录,还做了假的入库检测报告,报告人,也是你。”
“他现在就等一件事,”刘振兴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,“等你思想崩溃。等你开口,骂部队,骂体制。只要你开口了,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给你扣一个‘思想偏激,恶意报复’的帽子。”
“到时候,防护服出了事,也是你这个‘精神不稳定’的技术员恶意篡改了数据。”
“你,百口莫辩。”
陆卫国的手,开始发抖。
不是因为冷,是因为愤怒。
他没想到钱宏能歹毒到这个地步。
“我凭什么信你?”陆卫国问。
“就凭这个。”刘振兴把那份文件丢了过来。
陆卫国接住。
那是一份复印的入库单,上面的签名,赫然是他的笔迹。
伪造得惟妙惟肖。
“你怎么会有这个?”
“老刘我做生意的,总得有点门路。”刘振兴说,“我跟钱宏是同学,但我也不是他养的狗。他吃肉,我连汤都喝不上,我凭什么帮他背锅?”
“老陆,你是个爷们。我不想看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栽了。”
刘振兴指着医药箱:“药你拿着。吃了药,缓过来。”
他又指着那份伪造的签名:“这个,你拿着当证据。”
“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钱宏利用我,我也想反咬他一口。”刘振兴说,“我们集团,确实想拿这块地。但钱宏要的价太黑了。”
“七号场里,有几台报废的侦察车。里面的光学仪器,虽然老旧,但对我们搞民用开发很有价值。”
“你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让我的人进来,把那几套镜头拆走。”
“你放心,车身我们不动,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刘振兴笑了:“你拿了你的证据,保你的命。我拿了我的镜头,赚我的钱。我们,一起把钱宏这个王八蛋,送进去。”
这像是一个完美的联盟。
一个被逼入绝境的老兵。
一个被合作伙伴背刺的商人。
他们有共同的敌人。
陆卫国发着高烧,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。
如果刘振兴说的是真的,那份伪造的签名,就是他的救命稻草。
而他要付出的,仅仅是几套报废的镜头。
用部队的“废铁”,换自己的清白。
这笔账,怎么算,都划算。
刘振兴看着陆卫国变幻的脸色,他知道,这条鱼快上钩了。
“老陆,别犹豫了。你守着这破规矩,规矩能救你的命吗?钱宏在办公室里吹着暖气喝着茶,你呢?你在这里等死!”
陆卫国紧紧攥着那份伪造的签名。
他的呼吸越来越重。
他看了一眼刘振兴,又看了一眼医药箱。
“好。”他沙哑地说,“镜头在哪?”
刘振兴的脸上,露出了胜利的笑容。
“A区,第三排那三台85式侦察车。”
“成交。”
陆卫国弯腰,伸手去拿那个医药箱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箱子的那一刻。
他的动作,停住了。
他的手,停在半空中。
发烧的混沌,愤怒的火焰,在这一刻,忽然全部退去。
他的眼神,恢复了防化兵独有的冰冷和清澈。
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。
“不对。”他说。
刘振兴的笑容僵住了:“什么不对?”
“你说,钱宏伪造了我的签名,想让我当替罪羊。”陆卫国盯着他,“那他应该立刻把我弄死,或者弄疯。他为什么还要派你来,送药,送吃的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还告诉我,他要的价太黑,你不想帮他背锅。”陆卫国逼近一步,“一个能伪造军区入库单的人,一个敢吞三十个点回扣的人,他会怕你一个商人反咬他?他捏死你,不比捏死我更容易?”
刘振兴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“你送来的饭菜,我没吃。”陆卫国说。
“你送来的药,我也不会碰。”
“你伪造的这份签名,倒是有点意思。”陆卫国把那张纸举了起来,“可惜,你伪造错了。”
“我陆卫国签收所有A类装备,用的不是签字笔。用的是我自己的私章。”
他从胸口的内衬口袋里,掏出一枚小小的黄铜印章。
“验收入库,章在,人在。章不在,签名就是废纸。”
刘振兴的冷汗,刷地一下流了下来。
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不是刘振兴。你也根本不认识钱宏。”陆卫国将那张伪造的签名,撕得粉碎。
“你演的这一切,太像了。”
“你抓住了我的孤独,我的愤怒,我的恐惧。你给了我一个看似完美的复仇剧本。”
“你一步一步,引诱我。”
“引诱我生病,引诱我绝望,引诱我背叛。”
陆卫国指着他:“你想要的,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镜头。”
“你想要的,是我‘同意’你进去拿镜头。”
“只要我点了这个头,我就是监守自盗。我就是和你同流合污。”
“到时候,我陆卫国,才真正成了钱宏手里,可以随意拿捏的‘罪证’。”
风雪中,刘振兴的脸,已经和雪一样白。
他万万没想到,一个发着高烧、弹尽粮绝的老兵,在最后关头,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陆卫国厉声喝问。
刘振兴没有回答。
他猛地转身,冲向越野车。
“站住!”陆卫国扑了过去。
就在这时,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风雪!
比刘振兴的越野车更强悍的轰鸣声,从土路两头同时响起!
四辆深绿色的军用吉普,挂着陌生的牌照,如同幽灵一般,从暴雪中冲出,瞬间将黑色的越野车死死卡住。
车门齐刷刷地打开。
八名身穿特战服、戴着护目镜的军人跳了下来。
他们不是陆卫国所在师的兵。
他们的臂章上,是一把利剑和一面盾牌。
军区,纪律检查委员会。
陆卫国愣住了。
那个“刘振兴”也愣住了。
一名领头的大校,踏着雪,走到陆卫国面前。
他摘下护目镜,露出一张刚毅的脸。
他看了看陆卫国,又看了看地上被撕碎的签名文件,和那个原封未动的医药箱。
他的眼神里,闪过一丝赞许。
然后,他转向那个“刘振兴”,声音冰冷。
“孙中校,演得不错。差点连我都信了。”
“刘振兴”——不,孙中校,在寒风中猛地立正,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“报告张大校!侦察员孙坚,任务完成!”
陆卫国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孙中校……侦察员?
那……这是在干什么?
张大校转向陆卫国,表情严肃。
“陆卫国同志。”
“到!”陆卫国下意识地立正。
“军区纪委接到举报,后勤部主任钱宏,在A级防护服采购项目中,涉嫌严重违纪违法。”
“为查清事实,避免打草惊蛇,经军区首长批准,我们设立了本次‘砺剑’廉洁专项考核。”
张大校指了指七号场。
“这里,就是你的考场。”
他又指了指孙中校。
“他,是你的考官。”
陆卫国看着这一切,发烧的身体晃了晃。
那通被剪断的电话线……
那块不翼而飞的电池……
那个恰到好处的“同学”身份……
那个伪造的、逼真的签名……
这一切,都不是钱宏的阴谋。
而是纪委的……考核?
“你因得罪钱宏被贬,这是事实。”张大校沉声道,“我们利用了这个事实。从你踏入七号场的那一刻起,你的一举一动,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。”
他指了指岗亭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。
那里,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。
“我们切断你的补给,剪断你的电话线,让你陷入绝境。”
“我们派出‘考官’,给你送钱,给你送温暖,给你制造‘共同的敌人’。”
“我们甚至给了你一个‘合理’的背叛理由。”
张大校的声音,在风雪中如同惊雷。
“陆卫国,我们在考核你。”
“考核一个老兵,在被上级打压、被战友孤立、在饥寒交迫、在重病缠身、在自认走投无路的时候……”
“他的意志,到底还硬不硬!”
“他的脊梁,到底还弯不弯!”
04
暴风雪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陆卫国站在雪地里,一动不动。
他那双常年接触化学试剂、布满薄茧的手,在剧烈地颤抖。
考场。
考官。
考核。
他以为的流放,是一场审查。
他以为的坚守,是一场表演。
他以为的阴谋,是一次测试。
愤怒、委屈、荒诞、庆幸……无数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,最后,只化作一句沙哑的、带着血腥味的低吼:
“报告!”
“讲。”张大校看着他。
“一级军士长,陆卫国!请求……请求归队!”
他没有问为什么是他,也没有问凭什么这么对他。
他只知道,他守住了。
他守住了七号场,也守住了他那八年的军装。
张大校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“不。你不能归队。”
陆卫国的心一沉。
“你的考核,还没有结束。”张大校说。
他一挥手,两名纪委的干事,架着一个穿着便服、瑟瑟发抖的胖子,从吉普车上走了下来。
钱宏。
钱宏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油滑和倨傲,只剩下死灰。
他看到了陆卫国,看到了孙中校,看到了张大校。
他什么都明白了。
“钱宏,你认识他吗?”张大校指着孙中校。
钱宏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
“孙中校,作为‘刘振兴’,这一个多月,你一共接触了钱宏七次。”张大校调转矛头,“他以为你是来打通关系的商人,你以为他是可以利用的棋子。”
“现在,当着陆卫国的面,把你们的‘交易’,说清楚。”
孙中校立正,打开了手里的一个防水记录仪。
“报告。首次接触,我以华振兴业集团代表刘振兴的身份,向钱宏暗示,有意承包七号场的报废装备处理。”
“钱宏当场表示,七号场情况特殊,需要‘打点’。他暗示我,他手下有个刺头,叫陆卫国。”
“第二次接触,我送去‘打点费’。钱宏收下,并主动提供了陆卫国的人事档案和性格弱点。”
“他说:‘这个兵属石头的,你得用火攻。把他逼急了,他什么都干得出。’”
“第三次接触,我向他‘抱怨’,陆卫国油盐不进。”
“钱宏主动提出,切断七号场的补给,并剪断通讯。他说:‘冻他几天,他就老实了。’”
孙中校每说一句,钱宏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“第四次接触,我告诉他,陆卫国病了。”
“钱宏很高兴。他说:‘火候到了。’他主动给了我一份他伪造的陆卫国签收单。他说:‘你拿着这个,去吓唬他。告诉他,他已经是死路一条,只有跟我们合作。’”
“我问他,合作什么?”
“钱宏说,让陆卫国在七号场‘消失’几件不重要的东西,比如……光学镜头。”
钱宏“噗通”一声,跪在了雪地里。
“不是我!不是我!是他引诱我!是他给我设套!”
张大校冷冷地看着他:“引诱你?那批A级防护服的三十个点回扣,也是他引诱你的?”
钱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。
“你利用职权,采购劣质装备,危害战友生命。你打击报复,陷害刚直不阿的下属。”
“你以为你把他调到七号场,是你的权力。”
“你不知道,从你动了这个念头开始,你就已经在我们的视线里了。”
张大校转向陆卫国。
“陆卫国。你的考核,现在是最后一项。”
“面对一个试图将你置于死地、用毒装备坑害全营战友的人。”
“我们,军区纪委,需要你的一份证词。”
“一份,关于A级防护服的,最专业、最详细、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,技术鉴定证词。”
“你,还能做到吗?”
陆卫国发着高烧。
他看着雪地里那个瘫软如泥的胖子。
他没有复仇的快感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。
他缓缓地,用尽全身力气,抬起右手,敬了一个军礼。
他的声音沙哑,但每一个字,都像钉子一样砸在雪地里。
“报告首长!”
“A级防护服,型号KHF-08。送检批次2024A。经我检测……”
“橡胶接缝,采用的是2号工业胶,并非军规7号密封胶。低温下,脆性增加百分之三十,微泄漏率超标百分之三点二。”
“滤毒罐,活性炭填充量不足百分之八十。其中混合了百分之二十的廉价竹炭。有效防护时间,缩短二十分钟,对沙林毒气的过滤效率,下降十个百分点。”
“面罩,聚碳酸酯材料不纯,透光率低,且在零下十度时,有百分之五的几率……碎裂。”
陆卫国一口气说完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他咳出的,是血丝。
但他仍然站得笔直。
“结论:”
“该批次防护服,不合格。”
“鉴定人,陆卫国。”
“签发此批防护服的人……”他指着钱宏,“是全防化营的敌人。”
“是军队的……叛徒!”
张大校看着他,良久。
“归队。”
“医护兵!”
05
陆卫国被送进了军区总医院。
高烧,并发急性肺炎。
他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。
三天里,他反复做着一个梦。
梦里,他还在七号场。
刘振兴,不,孙中校,笑着递给他一碗热汤。
他刚要伸手去接,汤碗里却冒出了绿色的毒气。
他猛地惊醒,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房里。
张大校坐在他的床边,正在削一个苹果。
“醒了?”张大校把苹果递给他,“医生说你底子好,不然这次就得在肺上留个疤。”
“首长……”陆卫国挣扎着想坐起来。
“躺着。”张大校按住他,“任务完成了,你现在是病号。”
“钱宏……怎么样了?”
“证据确凿。”张大校的语气很平淡,“那批防护服,从采购商到他,一条线,全抓了。”
“他不止是在防护服上动手脚。过去三年,从单兵口粮到军车轮胎,他都敢碰。查抄他家的时候,现金和金条,塞满了两个保险柜。”
“军事法庭,跑不了。”
陆卫国沉默了。
“那……七号场呢?”
“你的日志,我们都看了。”张大校说,“写得很详细。你记录的那个‘刘振兴’的车牌号,帮我们省了不少事。”
“所以,首长,”陆卫国还是忍不住问了,“那场考核……那场‘砺剑’……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“真的是为了……查钱宏吗?”
张大校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一下。
他看着陆卫国:“查钱宏,只是表象。”
“这几年,部队换装很快,经费也多。有的人,手就痒了。”
“像钱宏这样的,不止一个。”
“我们纪委的工作,以前是‘亡羊补牢’。出了事,我们去查。但现在,不行了。”
张大校把水果刀插进苹果:“我们必须‘未雨绸缪’。”
“我们要找到那些,在任何情况下,都不会伸手,不会变质的‘石头’。”
“我们要找到那些,即便被扔进烂泥里,也依然干净的‘钉子’。”
他看着陆卫国的眼睛:“我们要用这些人,去换掉那些已经烂掉的零件。”
“七号场,是我们的‘压力舱’。”
“我们把一个又一个我们怀疑、但更抱有希望的干部,扔进去。”
“有的人,第一天就崩溃了,打电话托关系。”
“有的人,收下了‘刘振兴’的烟和酒。”
“有的人,真的开始在日志上动手脚。”
张大校叹了口气:“陆卫国,你是第十二个被放进七号场的人。”
“也是第一个,把那碗‘热汤’推开的人。”
陆卫国的心脏,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。
“前十一个……都……”
“有的,调离了核心岗位。有的,提前退役了。”张大校说,“部队,不需要意志不坚的人。”
“你呢,”张大校笑了笑,“恭喜你。你的考核成绩,是‘特优’。”
“那……我回防化营?”
“不。”张大校摇头,“防化营那口井,太浅了。”
“你那份关于防护服的检测报告,我给装备部的专家看了。”
“他们说,你这水平,不去当质检,屈才了。”
张大校站起身:“军区,准备成立一个新的部门。”
“‘军区装备采购监督处’。”
“这个部门,独立于后勤和装备部之外,直接向军区首长和我汇报。”
“它的职责,就是对所有A类、B类采购物资,进行‘飞行抽检’。”
“我需要一个处长。”
张大校看着陆卫国:“一个懂技术,懂装备,懂规矩,也懂人性的处长。”
“一个……在七号场那样的绝境里,连命都不要,也要守住底线的人。”
“陆卫国同志,”张大校伸出手,“你愿意来吗?”
陆卫国看着那只手。
他想起了七号场的风雪。
想起了那批劣质的防护服。
想起了钱宏那张油腻的脸。
他没有马上去握那只手。
他缓缓地掀开被子,下床。
尽管身体还很虚弱,但他站得笔直。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病号服。
然后,他抬起手,敬了一个他这辈子最标准的军礼。
“首长!我怕我……文化水平不够。”
张大校笑了:“这个处,技术是核心。你陆卫国三个字,就是金字招牌。”
“我怕我……脾气太臭,又得罪人。”
“我就要你这个臭脾气!”张大校收起笑容,“你得罪的人越多,说明我们的部队,就越干净!”
陆卫国的眼眶,红了。
06
一个月后。
“军区装备采购监督处”正式挂牌。
办公室很小,只有三间房。
人员很少,加上陆卫国,一共才五个人。
一个是从军区总医院调来的化学博士。
一个是从装备部“挖”来的火炮专家。
两个是刚从军校毕业的电脑天才。
没有剪彩,没有仪式。
陆卫国穿着崭新的校官常服,站在办公室中央。
他没有了军士长的衔,取而代之的,是两杠一星。
从一级军士长,直接提拔为技术少校。
“同志们。”陆卫国开口,声音还有些沙哑。
“我叫陆卫国。以前,是个防化兵。”
“咱们这个处,是干什么的,张大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“我这人,不会讲虚的。”
他指着墙上刚挂上的规章制度:“我只提三点要求。”
“第一,技术上,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。我们监督处出去的人,必须是专家中的专家。”
“第二,纪律上,不拿地方一针一线。我们的眼睛,是尺。我们的手,是秤。尺不能歪,秤不能偏。”
“第三,”陆卫国顿了顿,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人情上,不认识任何一个熟人。”
“从今天起,我们没有同学,没有老乡,没有老领导。”
“我们的战友,只有身边的彼此。我们的靠山,只有军法和纪律。”
“都听明白了吗?”
“明白!”五个人,吼声震天。
监督处的第一次“飞行抽检”,目标是城南的军用食品厂。
这家厂,是军区的老牌供应商,几十年了,从没出过错。
厂长和后勤部的新任主任,关系极好。
陆卫国带着人,开着一辆民用牌照的面包车,直接出现在了生产车间门口。
厂长热情地迎了出来:“哎呀,是陆处长!稀客,稀客!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?”
“提前打了招呼,还叫抽检吗?”陆卫国面无表情,戴上白手套。
“查。”
一个小时后。
化学博士拿着一份速检报告,脸色难看:“处长,这批牛肉罐头,淀粉含量……超标了百分之十二。”
厂长的冷汗下来了:“陆处长,您听我解释。最近牛肉涨价,这……这是工人的失误,失误……”
“失误?”陆卫国拿起一个罐头,“那这包装上的生产日期,也是失误吗?”
电脑天才举着一台掌上电脑:“处长,后台数据显示,这批罐头,是上个月生产的。但他们贴的标签,是下周的日期。”
“提前保鲜?”陆卫国冷笑。
“封存车间。所有账目,带走。”
厂长腿一软,瘫倒在地。
“陆处长,陆处长!看在……看在后勤王主任的面子上……”
陆卫国看都没看他。
“王主任是吧?你放心。”
“他的面子,我很快就会去‘看’。”
半个月后,后勤部王主任,被停职调查。
“军区装备采购监督处”,一战成名。
“冷面阎王”陆卫国,成了所有供应商和后勤部门最怕听到的名字。
他真的像一块石头。
一块又臭又硬,油盐不进,水火不侵的石头。
他挡在了所有“潜规则”的前面。
这天晚上,陆卫国加班到很晚。
他走出办公楼,发现张大校站在树下等他。
“首长。”
“还在忙?”
“嗯。无人机的采购合同,有几个条款不对劲。”
张大校递给他一支烟:“钱宏的案子,判了。”
陆卫国的手顿了一下。
“无期。”张大校说,“那批防护服,最终没有流入部队。但是……在他之前,已经有两批有问题的头盔,装备到了边防。”
“一个排的战士,因为头盔质量问题,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……”
张大校没有说下去。
陆卫国默默地把烟点上。
“陆卫国。”张大校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守住七号场,不只是救了你自己。”
“你救了防化营,可能还救了那个边防排。”
“你的坚守,有意义。”
陆卫国猛地吸了一口烟,烟雾呛得他红了眼圈。
“首长,我申请个事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想……再去一趟七号场。”
07
还是那条土路。
还是那片荒野。
陆卫国开着车,回到了七号场。
距离他离开,已经快一年了。
这里变了样。
围墙被重新加固,报废的装备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排排崭新的、盖着防雨布的巨大集装箱。
大门口,岗亭也换了新的。
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。
看到陆卫国的车,哨兵立刻举手敬礼。
“首长好!”
陆卫国下车,出示了证件。
“这里是?”
“报告首长!这里是军区装备采购监督处,七号封存基地!”
陆卫国愣住了。
“七号……基地?”
“是的!所有抽检不合格、以及等待复检的物资,全部封存在这里。由监督处直管!”
陆卫国走进了大门。
他看到了他原来住的那个旧岗亭,它没有被拆掉,而是被原样保留了下来。
岗亭的门上,挂着一块铜牌。
“’砺剑’廉洁考核旧址。”
岗亭里,他那本字迹工整的《装备看管日志》,被放在玻璃柜里,作为样品陈列。
一名年轻的中尉跑了过来,他是这里的负责人。
“陆处长!您怎么来了!”
陆卫国摆摆手:“我随便看看。”
他走到旧岗亭前,隔着玻璃,看着那本日志。
“十月二十日,晴转多云,西北风四级……”
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风雪中,发着高烧,啃着压缩饼干的自己。
“处长,”中尉低声说,“我们刚来的时候,都学习了您的事迹。张大校说,所有监督处的新兵,第一课,就是来这里。”
“来这里看什么?”
“看一个人,是怎么在绝境里,守住底线的。”中尉的眼睛里有光。
陆卫国笑了笑。
他走出岗亭,寒风迎面吹来。
和那天一样冷。
但他再也不觉得孤独了。
他抬头,看向那些崭新的集装箱。
他知道,他的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
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低头检测数据的技术员。
他也不再是那个被流放到荒野的孤勇者。
他是陆卫国。
是军区装备采购的“守门人”。
他,就是那块石头。
那块为千千万万战友,挡住贪腐和黑暗,守住生命和胜利的……
基石。
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请勿与现实关联。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,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,仅用于叙事呈现,请知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