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塔吉克斯坦工作，中国援建项目改变了很多人生活

去塔吉克斯坦之前，我一个哥们在微信上跟我疯狂吐槽，说他快崩溃了。他说他一个月工资就1500索莫尼，换算过来才1000块人民币出头。我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：一个中亚男人，在零下20度的寒夜里，裹着毯子，缩在没暖气的破屋子里瑟瑟发抖。

结果他下一句话，直接让我脑子短路了。他说：“就是暖气费太贵了，24小时不间断的，一个月要交掉我1/5的工资！”

你没听错，24小时不间断的暖气。在一个我以为是亚洲最穷的国家之一。那一刻我才意识到，我对这个国家的想象，错的有多离谱。

一、从“买蜡烛”到“国家心脏”，杜尚别曾经的冬季魔咒

来塔吉克斯坦，尤其是在首都杜尚别，你和当地人聊天，只要提到“冬天”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，眼神里会立刻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。

那是一种经历过苦日子的印记。

我认识一个叫法里德的大叔，他在杜尚别开了20多年的出租车。我们约在他的小院子里喝茶，他给我讲以前的故事。

“2014年以前，杜尚别的冬天，就是一场噩梦。”他呷了一口滚烫的绿茶，眼神望向远处。

他说，那会儿一入冬，全城就开始轮流停电。每天供电不超过4个小时，有时候甚至只有2个小时。根本没人知道电什么时候来，什么时候走。

“你想象一下，外面零下十几度，屋里跟冰窖一样。家里最有用的东西不是电视，是蜡烛和煤油灯。”

法里德说，那时候他儿子上小学，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，不是写作业，是帮他妈妈检查家里的蜡烛还够不够。晚上写作业，就是一家人围着一张小桌子，点上一根蜡烛，孩子在光最亮的地方写，大人在旁边昏暗的影子里坐着。

“我儿子的眼睛，就是那会儿熬坏的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，声音很轻，但我听得清清楚楚。

停电，不只是冷和黑。

医院的手术台，可能做到一半就断电了，只能靠备用发电机撑着。工厂的机器转不起来，一到冬天就等于半停工。城市一到下午四五点，天一黑，就彻底陷入死寂。

除了市中心几条主干道有微弱的路灯，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。

“那时候晚上我们基本不出门，不安全。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，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？”

这可不是法里德一个人的记忆，这是整整一代杜尚别人共同的“冬季魔咒”。一个国家的首都，在长达五个月的冬天里，几乎处于半瘫痪状态。

我问法里德：“那现在呢？”

他突然笑了，皱纹在眼角舒展开，指了指屋顶的灯，又指了指墙角的暖气片：“现在？现在你可以24小时开着灯，暖气烫到你不敢摸。这一切，都是因为‘那个东西’。”

他说的“那个东西”，是杜尚别二号热电厂（Dushanbe-2 Thermal Power Plant）。

一个由中国公司，特变电工承建的庞然大物。

二、“点亮”一个国家，远不止是通上电那么简单

杜尚别二号热电厂，当地人很少叫它的全名，他们就管它叫“中国的工厂”。

我专门开车去了一趟，它就坐落在杜尚别市西郊。巨大的冷却塔像两个白色巨人，沉默的矗立着，不断向天空喷吐着白色的水蒸气，在蓝天下格外显眼。

这座电厂，说得夸张点，就是塔吉克斯坦的“国家心脏”。

它以一己之力，承担了塔国超过70%的电力供应和杜尚别市超过75%的集中供暖。

是的，你没看错，一个项目，改变了一个国家的能源格局。

2016年，电厂二期工程完工，当年冬天，杜尚别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全年24小时不间断供电。

法里德跟我说，他清楚记得那个冬天的第一天。晚上七点，天已经全黑了，他习惯性的准备去摸蜡烛，结果一抬头，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。电视里还在放着节目，他老婆正在用电暖炉烤馕。

他当时愣在原地，半天没反应过来。

“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，苦日子，可能真的过去了。”

光明和温暖带来的改变，是连锁反应。

我去了杜尚别最大的巴扎——科尔冯市场（Korvon Bazaar）。一个卖干果的大妈告诉我，以前冬天，市场下午四点就得收摊，因为天黑了没电，顾客也看不清东西。现在，他们可以营业到晚上七八点，一天能多做好几个小时的生意。

“以前晚上回家，孩子作业都写完了，现在我回去，他还在看动画片，吵着让我给他做饭。”大妈一边给我称杏干一边抱怨，但脸上全是笑。

学校里的孩子，终于可以在明亮的教室里上晚自习。

医院里，医生再也不用担心手术中途停电。

以前一到冬天就只能放假的工厂，现在可以全年无休的生产。我遇到一个在水泥厂工作的工人，他说以前冬天没活干，只能在家里耗着，没收入。现在厂子效益好，他每个月能拿到2500索莫尼，比我那个哥们工资高多了，成了家里的顶梁柱。

电，在这里，不止是能源。

它是孩子的未来，是商贩的生计，是工人的饭碗，是一个家庭的希望。

我跟一个在热电厂工作的中方工程师聊天，他在这里待了8年，从项目建设初期一直到现在的运营维护。

他告诉我一个细节：“我们刚来的时候，很多当地员工连最基本的安全帽都不知道怎么戴，操作规程更是天方夜谭。我们只能手把手教，从一个螺丝怎么拧，一个阀门怎么开开始。”

8年时间，他们培养了超过1000名塔方本地员工。很多人从一开始只会干力气活的“小白”，成长为可以独立操作发电机组的技术骨干。

一个叫鲁斯塔姆的年轻人，就是其中之一。他以前是个农民，后来进了电厂，跟着中国师傅学技术，现在已经是运维部门的班长，一个月工资能拿到5000索莫尼，在当地绝对是高收入。

他用攒下的钱，在市区给父母买了套公寓，装上了明亮的吊灯和崭新的家电。

“是中国人给了我这份工作，也给了我家光明。”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我说。坐在他宽敞明亮的客厅里，我看着窗外杜尚别的万家灯火，突然觉得，这份光明，比我想象的，更有分量。

三、7小时变成10分钟，被“凿穿”的大山和被改变的命运

如果说电解决了“生存”问题，那路，就解决了“发展”问题。

塔吉克斯坦，国土面积93%都是山地，帕米尔高原横贯其中。这让“要想富，先修路”这句话，在这里显得格外沉重和艰难。

在杜尚别，我和一个叫奥利姆的卡车司机拼桌吃过一顿手抓饭（Plov）。他常年跑杜尚别到胡占德的线路，这是连接塔国南北的经济大动脉。

他告诉我，在“中国路”修好之前，他跑一趟这条线，简直是去鬼门关走一遭。

“那时候要绕很大一圈山路，全程超过400公里，路况差得要命，全是坑。夏天还好，冬天一下雪，路就封了。一年至少有4、5个月，南北是断开的。”

他说，那时候一趟车开下来，顺利的话要7个小时，遇上堵车或者坏天气，十几个小时都正常。最怕的是过安佐布山口，海拔3300多米，路窄弯急，一边是悬崖，一边是峭壁。

每年都有卡车从那儿掉下去。

“我们司机之间有个说法，每次出发前，都要跟家人好好告别，因为你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回来。”奥利姆说得云淡风轻，但我能想象那背后的惊心动魄。

2015年，由中国路桥公司承建的“塔中公路二期”工程全线通车。这条路，直接把杜尚别到胡占德的路程，从原来的7小时，缩短到了3小时。

更重要的是，中国人在这里凿穿了连绵的大山。

瓦赫达特-亚湾铁路，是另一个神话。这条铁路要穿越卡拉提克山脉，中国铁建的工程师们，在这里硬生生挖出了3条总长超过12公里的隧道。

以前，从首都杜尚别到南方的库尔干秋别，坐火车要绕行邻国，花上一整天。现在，火车直接从隧道穿山而过，只需要2个多小时。

坐汽车呢？更快。沙赫里斯坦隧道，长达5253米。

在它通车前，翻越这座雪山需要4个小时，现在，穿过隧道只需要8分钟。

你没看错，4小时变成8分钟。

我特意坐车体验了一次这条公路。我的车穿行在平坦宽阔的柏油路上，两边是壮丽的雪山风光。当车开进长长的隧道时，里面灯火通明，通风系统运转良好。

那一刻，你真的会感叹“基建狂魔”这四个字的力量。

奥利姆告诉我，路通了以后，他的生活完全变了。

他现在一天可以跑一个来回，收入翻了一倍。因为运输成本大大降低，胡占德的水果、蔬菜可以很便宜的运到杜尚别，杜尚别的工业品也能快速送到北方。南北方的经济，一下子就活了。

“我现在开车，听着音乐，就像在郊游。再也不用担心掉下悬崖了。”奥利t姆笑着说，“我女儿今年考上了胡占德的大学，我每个周末都能开车去看她。以前？想都不敢想。”

路，不再是阻隔亲情的天堑。

我问他，恨不恨那些挡了路的大山？

他摇摇头：“山没有错，山是我们的家。要感谢那些把山凿穿的人，他们让我们能更快地回家。”

这些路和隧道，像一条条毛细血管，把这个被高山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国家，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。那些钢筋水泥的背后，是一个个司机平安的归途，是一个个家庭团聚的笑脸。

四、在“白宫”旁边，看见一座城市的野心

走在杜尚别的街头，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“新旧交替”的冲击感。

一边是苏联时期留下的老旧赫鲁晓夫楼，方方正正，墙皮斑驳；另一边，则是拔地而起、充满现代感的崭新建筑。

在杜尚别市中心，总统府对面，有两栋格外醒目的建筑，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。

一栋是塔吉克斯坦的新议会大楼，另一栋是政府办公大楼。

这两座被称为“国家门面”的宏伟建筑，也是中国援建的。

我站在它们面前的广场上，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。新议会大楼设计融合了塔吉克的传统元素和现代风格，穹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一个本地向导告诉我，这里以前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。为了建设新的城市中心，政府进行了拆迁。

他说：“很多人一开始不理解，觉得破坏了老城区的风貌。但现在看到这么漂亮的大楼建起来，大家都觉得很自豪。”

这种自豪感，我在很多杜尚别市民的脸上都看到过。

他们会主动跟你说：“看，那是中国人给我们建的议会！”“那个体育馆，也是中国建的！”

这些建筑，不仅仅是钢筋水泥。它们是一个年轻国家向世界展示新面貌的宣言，也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对未来美好生活向往的物化体现。

我和一个在议会大楼项目上工作的中国工程师小李聊了很久。他大学毕业就来了这里，一待就是三年。

“辛苦吗？”我问他。

“怎么可能不辛苦。”他笑了，“语言不通，饮食不习惯，一年回不了一次家。刚来的时候，项目还是一片工地，我们住在活动板房里，夏天热得像蒸笼。”

他说，最难的是技术标准的对接。中国有中国的标准，塔国有苏联时期留下的标准，很多地方都要反复磨合、沟通。

“但每次看到项目有一点新进展，看到脚手架一层层拆掉，露出建筑的真容，就觉得一切都值了。”

他指着不远处已经完工的一条大道——鲁达基大道说：“你看那条路，以前坑坑洼洼，现在多平整。路灯、绿化带，都是我们规划的。晚上亮起灯来，特别像国内的城市。”

是的，杜尚别越来越像一个现代化的都市了。

新开的购物中心里，有了肯德基和各种国际品牌；宽阔的马路上，跑着越来越多的新车；年轻人拿着智能手机，在装修精美的咖啡馆里喝着咖啡，讨论着最新的电影。

你很难把眼前的景象，和那个冬天靠蜡烛照明的城市联系起来。

当然，这种快速的发展也带来了新的问题。

就像我那个吐槽暖气费太贵的哥们一样。现代化的生活，意味着现代化的账单。电费、网费、物业费……这些曾经不存在的开销，成了新一代杜尚别人甜蜜的负担。

房价也在上涨。市中心的新公寓，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，已经变得遥不可及。

但几乎所有和我聊过天的塔吉克人，都认为，这一切是值得的。

“我们宁愿烦恼怎么付电费，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点蜡烛的黑夜里。”法里德大叔的话，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。

五、不止是援助，更是“授人以渔”的种子

中国在塔吉克斯坦做的事情，如果只看作是“给钱给东西”，那就太表面了。

更深层的影响，是“授人以渔”。

在瓦赫达特，我参观了一个由中国公司投资建设的农业纺织产业园。这里引进了中国最先进的棉花种植技术和纺织设备。

项目负责人告诉我，塔吉克斯坦是中亚重要的产棉国，但以前技术落后，只能出口低附加值的原棉。现在，他们在这里实现了从棉花种植到纺纱、织布、成衣的全产业链生产。

园区里，数千名塔吉克女工在现代化的生产线上熟练地操作着机器。

我遇到一个叫古丽的女工，她今年24岁，以前是家庭主妇，没有任何收入。现在，她是纺织车间的一名技术员，每个月有3000索莫尼的工资。

“在这里工作，不仅有收入，还能学到技术。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有用的人。”她对着镜头，笑得有些腼腆，但眼神里充满了自信。

这家工厂，为当地创造了超过2000个就业岗位，大部分是女性。她们中的很多人，因此获得了经济独立，家庭地位也大大提高。

这就是“一粒种子”的力量。

一个项目，不仅带来了投资和税收，更带来了技术、管理经验和就业机会。它激活了当地的产业链，让一个国家从单纯的资源输出国，开始向制造业国家转型。

类似的“种子”，正在塔吉克斯坦的各个角落发芽。

在矿山，中国企业带来了先进的勘探和开采技术，让沉睡的矿产资源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财富。

在通信领域，华为等中国公司帮助塔吉克斯坦建起了现代化的4G网络，让这个山地国家的人们也能享受到移动互联网的便利。

走在杜尚别，你会发现，这里的人对中国人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友好和亲近。

你在路边问路，他们会非常热情的给你指路，甚至亲自带你过去。

你在巴扎买东西，小贩会主动给你抹掉零头，然后用生硬的中文说一句“你好，朋友！”。

这种友好，不是凭空而来的。它是被那24小时不灭的灯光照亮的，是被那平坦宽阔的公路铺就的，是被那一个个提供工作和希望的项目浇灌出来的。

离开杜尚别的那天，法里德大叔开车送我去机场。

车子行驶在崭新的公路上，路两边的路灯杆上，并排挂着塔吉克斯坦和中国的国旗。

他指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说：“你知道吗？我儿子大学毕业了，他现在正在学中文。他说，他以后想去中国公司工作。”

我看着他，他也在后视镜里看着我，脸上是一种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，混杂着感激、希望和骄傲的复杂表情。

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所谓“改变很多人的生活”，不只是让他们吃饱穿暖，有路可走。

而是给了他们一种选择的权利，一种想象未来的能力，一种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的信心。

这种改变，深远而无声，却比任何宏伟的建筑，都更加坚固。

塔吉克斯坦旅行实用Tips：

1. 签证与邀请函： 办理塔吉克斯坦旅游签证，通常需要当地旅行社出具的邀请函。最方便的是申请电子签（E-visa），可在官网申请，记得一并申请帕米尔高原通行证（GBAO Permit），如果你的行程包含该地区。2. 货币： 当地货币是索莫尼（TJS）。

国内无法直接兑换。建议携带美元或欧元，在杜尚别机场或市区的银行、兑换点兑换。市中心少数大酒店和餐厅接受刷卡，但大部分地方只收现金，一定要准备足够现金。

3. 交通： 杜尚别市内交通主要靠出租车和共享小巴（Marshrutka）。出租车最好通过Yandex Go或Rakhsh Taxi等App叫车，价格透明，避免被宰。城市间的长途交通，可以去汽车站找“合乘出租车”，坐满四人就走，是当地最主流的方式。

4. 网络与通讯： 可以在机场或市区营业厅购买当地电话卡，如Tcell、Megafon或Babilon-M。4G网络在杜尚别等大城市覆盖不错，但进入山区后信号会很不稳定。备一个翻译App（如Google Translate），虽然俄语是通用语言，但会几句简单的塔吉克语或俄语会很有帮助。

5. 住宿： 杜尚别有从五星级酒店到廉价青旅的各种选择。建议住在鲁达基大道附近，交通和餐饮都非常方便。如果去山区，住宿条件会比较简陋，多为民宿（Homestay），是体验当地风情的好机会。

6. 饮食： 必尝手抓饭（Plov/Osh），是国菜。烤包子（Samsa）、烤肉串（Shashlik）、馕（Non）和拉条子（Lagman）也很有特色。当地人爱喝绿茶，会用一个小碗（Piala）喝。

饮食以牛羊肉为主，口味偏咸和油，肠胃敏感的可以备一些常用药。7. 安全与风俗： 塔吉克斯坦总体治安良好，人民友善。但晚上避免独自前往偏僻地区。

塔吉克是穆斯林国家，民风相对保守，尤其在乡村地区，女性穿着避免过于暴露。参观清真寺时，女性需佩戴头巾。不要随意拍摄当地人，尤其是女性和老人，最好先征得同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