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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正抄隆科多的家,却发现一个暗格,里面有一张当票,雍正看了后沉默了一会,随即下令:将隆科多之子官复原职,赏黄马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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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正抄隆科多的家,却发现一个暗格,里面有一张当票,雍正看了后沉默了一会,随即下令:将隆科多之子官复原职,赏黄马褂

【虚构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】

“隆科多一倒,朝堂就干净了?”雍正皇帝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,声音在空旷的养心殿里听不出喜怒。首辅大臣张廷玉躬身垂首,小心翼翼地答:“回皇上,清查佟家党羽,乃是肃清朝纲的必然之举,于社稷有益。”雍正抬起眼,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:“可朕,却只从那抄出的万贯家财里,看到了一张小小的当票。”

01

雍正四年的冬天,寒流来得又早又急。京城的天,像是被一块浸了水的旧棉絮捂住了,总是灰蒙蒙的,透不出一丝亮堂气。朔风卷着冰碴子,像无数把小刀子,在胡同里横冲直撞,刮在人脸上,是一道道细细的血口子。寻常百姓人家,早就用棉布条把门窗缝隙堵得严严实实,一家老小围着个炭盆,轻易不敢出门。

然而,比这天气更冷的,是紫禁城里透出的那股寒气。这股寒气,无声无息,却比刀子更锋利,钻进每一个王公大臣的骨头缝里,让他们从心底里发颤。

一切的源头,都指向一个名字——隆科多。

一等公,吏部尚书,加太保,领侍卫内大臣。他是先帝康熙的表弟,当今雍正皇帝的亲舅舅。因为母亲是康熙皇帝的亲姨母,佟佳氏一族,在康熙朝便是煊赫已极的外戚。隆科多,更是这个家族权势的顶峰。人们私底下,敬畏地称他为“佟半朝”,意思是这大清的朝堂,有一半是他佟家的。

雍正登基时,正是隆科多在畅春园,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,亲口宣布了康熙皇帝的传位遗诏。那一句“皇四子胤禛,人品贵重,深肖朕躬,必能克承大统”,如同定海神针,在那个波诡云谲的夜晚,为雍正坐稳江山立下了不世之功。

登基之后,雍正皇帝投桃报李,称隆科多为“当代第一超群拔萃之大臣”,恩宠之隆,一时无两。隆科多的府邸,就在东交民巷,门口那对石狮子,比寻常亲王府的还要高大威严。府里往来的,无不是朝中大员、地方封疆。他的一句话,能让一个七品县令一夜之间擢升为封疆大吏;他皱一皱眉,就能让一个炙手可热的侍郎丢官罢职。

可就在三天前,这座曾经车水马龙的豪宅,被九门提督衙门和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,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明晃晃的刀枪,在冬日的惨淡阳光下,反射着冰冷的光。

下令的,正是雍正皇帝本人。

一道谕旨,由乾清宫的太监快马送出。九门提督鄂尔泰接旨时,只觉得那薄薄一卷黄绫,重若千钧。他知道,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抄家,这是皇上在亲手剜掉自己身上的一块腐肉。这块腐肉,曾经是保护他心脏的铠甲,但现在,它已经烂到了骨子里,再不剜掉,就要了他的命。

隆科多的罪名,罗列了足足四十一款。但真正让他走向末路的,只有一条。那是在一次酒后,他对心腹说的一句话:“白帝城受命之日,即是我的功成之时。”

他将自己比作了刘备托孤的诸葛亮。

这句话,像一根毒刺,精准地扎进了雍正皇帝最多疑、最敏感的那根神经。

天下,只能有一个皇帝。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朕的江山,是父皇所传,不是你隆科多“送”的!

所以,隆科多必须倒。而且要倒得惊天动地,倒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,这紫禁城里,谁才是唯一的主人。

负责查抄隆科多府的,是步军统领衙门左翼总兵图理琛。

图理琛是行伍出身,话不多,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,让他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凶悍。他为人沉默,但心思缜密,做事更是滴水不漏,是雍正一手从底层提拔起来的亲信。把这件足以搅动朝野的差事交给他,皇上看中的,就是他这股子不偏不倚的“稳”,和不近人情的“狠”。

隆科多府那两扇朱漆大门,被粗壮的圆木撞开时,发出了震天的巨响。

然而,府内的景象,却和预想中的鸡飞狗跳截然不同。

曾经权倾朝野的隆科多,没有呼天抢地,也没有怒骂咆哮。他穿着一身酱紫色的常服,安安静静地坐在暖阁的主位上,手里捧着一个白铜手炉,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。他的几个儿子,包括长子岳兴阿在内,被兵丁们分开看管在院子的角落里,一个个面如土色,抖如筛糠。

图理琛大步走进暖阁,空气中还残留着上好沉香的味道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势的老人,心里没有半点波澜。他走到隆科多面前,按照规矩,躬了躬身,算是给了这位国舅爷最后的体面。

“佟大人,得罪了。”图理琛的声音,和他的人一样,冷硬,没有感情。

隆科多缓缓抬起头,那双曾经在朝堂上睥睨众生的眼睛,此刻已经变得浑浊。他看了图理琛一眼,眼神里没有恨,也没有惧,倒像是一种了然和解脱。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,然后无力地摆了摆手。

图理琛会意。他直起身,转身对着身后的兵丁和吏部官员,冷冷地一挥手。

“抄!”

一声令下,沉寂的府邸瞬间活了过来。兵丁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各个院落,箱子、柜子被粗暴地撬开,登记的官员带着书吏,在院子里摆开长案。

查抄,正式开始。

02

那是一场让所有参与者终身难忘的“盛宴”。

金条和银锭,根本不是用“两”来计算的,而是用“箱”。一箱箱的金银被从库房里抬出来,在院子中央堆成了一座座小山,在阴沉的天色下,依旧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金色和银色光芒。

前朝王羲之的字帖,宋徽宗的画,汝窑的笔洗,元代的青花……这些寻常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宝贝,像不值钱的杂物一样,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。负责登记的官员,手都在抖。他这辈子见过的宝物,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院子里的十分之一。

除了这些黄白之物和古玩字画,更要命的,是那些来往的书信。

一叠叠,一摞摞,被从书房的暗格里搜了出来。哪位总督送了多少“冰敬炭敬”,哪位巡抚求他帮忙疏通吏部关节,哪位将军在信里抱怨朝廷的粮饷,甚至,还有人隐晦地打探过皇上的起居和健康。

每一封信,都是一道催命符。它不仅能要了隆科多的命,更能牵扯出盘根错节在朝堂之上的一张巨网。

图理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。他心里清楚,这些东西虽然触目惊心,但并没有超出皇上的预料。一个权臣的倒台,必然伴随着这些肮脏的交易。

他要找的,是预料之外的东西。是能真正解释隆科多为何敢说出“白帝城托孤”这种话的根源所在。

搜查从白天持续到黑夜,又从黑夜持续到黎明。

整座府邸,像是被篦子梳了一遍,地砖都被撬开了好几处。

就在所有人都筋疲力尽,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新发现的时候,一个眼尖的士兵,在隆科多常年起居的内卧室里,发现了异样。

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架子床,床头的背景墙上,雕刻着一幅“百鸟朝凤”的木雕。士兵在擦拭浮灰时,无意中按到了凤凰的一只眼睛。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整面墙壁,竟然向内打开,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。

是一间密室。

图理琛精神一振,立刻亲自带人走了进去。密室里点着长明灯,空气有些凝滞。里面不大,只有一丈见方,没有想象中的金山银山,只靠墙摆着几口上了锁的巨大檀木箱子。

士兵用斧子劈开锁头,箱盖打开,里面依然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,以及一沓沓厚厚的各地商铺、田庄的地契和银票。

图理琛的眉头皱了起来。他有些失望。这些东西,和外面的比起来,不过是藏得更深一些罢了,并无本质区别。

难道,隆科多真的就只是个贪婪的蠢货?

他的目光,在狭小的密室里再次扫过。突然,他停住了。在密室最不起眼的墙角,贴近地面的地方,有一块砖的颜色,比周围的要新上那么一点点。

他走过去,蹲下身,用佩刀的刀鞘轻轻一撬。那块砖头应声而落,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。

图理琛的心,猛地跳了一下。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,这小小的暗格里藏着的东西,比外面那堆成山的金银财宝,都要重要。

他伸手进去,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方块。

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油纸包,油纸已经泛黄发脆,看得出有些年头了。他屏住呼吸,当着身边两个亲信的面,将油纸一层,一层地打开。

里面,没有玉玺,没有兵符,更没有谋反的盟书。

那是一张当票。

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,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当票。

图理琛借着亲兵递过来的烛火,凑近了仔细端详。

当票是京城一家名为“和顺典”的当铺开出的,纸张已经发黄变脆,上面的墨迹也有些黯淡了。

右边写着:

当品:上等白玉簪一支。

左边是:

当金:纹银三百二十两。

最下面,是日期:雍正元年,秋。在日期的旁边,还有一个用朱砂笔戳上的、已经有些模糊的印记——“死当”。

图理琛彻底愣住了。他想不通,以隆科多的身家,别说三百二十两,就是三万两、三十万两银子,也不过是拔一根汗毛的事。他怎么会去当铺?而且当的,只是一支玉簪?

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这样一张看似毫无价值的陈年旧纸,隆科多竟然如此珍而重之地,藏在密室最深处的暗格里。这个位置,比他藏那些黄金、地契还要隐秘。

这背后,一定有天大的秘密。

图理琛不敢有丝毫怠慢。他将那些记录着罪证的书信和财物清单都交给了副手,自己则亲手将这张薄薄的当票,用一块干净的黄绫布包好,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,紧贴着胸口。

他知道,这张纸,必须,也只能由皇上亲眼过目。

当天深夜,养心殿内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

雍正皇帝已经连续批了四个时辰的奏折,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。殿外,寒风卷着雪粒子,敲打着窗棂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殿内,炭火烧得正旺,温暖如春,只有皇帝翻动纸张的沙沙声,和朱笔划过纸面的声音。

总管太监李德全,踮着脚,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,在距离龙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,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:“万岁爷,图理琛大人在殿外求见,说……说有从隆科多府上得到的要物,必须亲呈御览。”

“让他进来。”雍正头也没抬,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。

图理琛走进温暖的大殿,身上带着的寒气瞬间被融化。他不敢抬头看皇帝,快步走到殿中,跪倒在地,双手高高举起,掌心里托着的,正是那张用黄绫包裹的当票。

“奴才图理琛,叩见皇上。奴才在隆科多府邸一间密室的暗格中,发现此物,事关重大,不敢擅专,特请皇上圣裁。”

雍正放下手中的朱笔,揉了揉发胀的眉心。他对隆科多府里能搜出什么,已经不感兴趣了,无非是更多的钱,和更多党羽的罪证。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。

李德全会意,赶紧走下台阶,从图理琛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黄绫布包,再转身,轻手轻脚地呈放到雍正面前的龙案上。

雍正起初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,准备让李德全打开看看,然后念给他听。

可就在他目光扫过那黄绫,落在里面隐约透出的“当票”二字时,他的动作停住了。他亲自伸出手,解开了布包。

当那张泛黄的、脆弱的纸片完全展现在他眼前时,雍正皇帝整个人,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,瞬间僵住了。

殿内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、凝固。

03

雍正皇帝的手,在微微颤抖。

他那双批阅过无数生杀予夺奏章的手,那双握过刀、拉过弓、从未有过半分迟疑的手,此刻,却连拿起一张薄薄的纸片,都显得有些艰难。

他的目光,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,死死地锁在那张当票上。

他看的不是“当金三百二十两”,也不是“和顺典当铺”,他的视线,聚焦在那几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上。

“当品:上等白玉簪一支。”

“日期:雍正元年,秋。”
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倒流。记忆的潮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,带着冰冷而又温热的触感,瞬间将他淹没。

他伸出手,用指尖,极其轻柔地,抚过“雍正元年秋”那几个字,一遍,又一遍。仿佛那不是墨迹,而是他生命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烙印。

跪在地上的图理琛和李德全,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。他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,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
那不是看到谋逆罪证时的滔天怒火,不是处理政务时的冷酷威严,更不是面对挑衅时的讥诮与不屑。

那是一种……混杂着极致的悲恸、无尽的追忆和一丝丝悔恨的,一种属于凡人的,脆弱的神情。

雍正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那张当票,仿佛要透过这泛黄的纸张,看到那个早已逝去的时光,看到那个他想了一生、念了一生的女人。

过了许久,许久。

久到图理琛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要碎了,久到李德全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
雍正才缓缓地抬起头,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臣子,而是看向窗外沉沉的、被风雪笼罩的夜色。他的声音,沙哑得像是被戈壁的狂沙打磨过一样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感。

“传朕旨意……”

他的声音顿住了。整个养心殿,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琉璃瓦上的声音。图理琛和李德全的心,都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知道,皇上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。

这当票背后,一定是牵扯到了比谋反更让皇上痛心的事。也许,是隆科多利用了某件皇家信物,行了什么欺君罔上之事。接下来,必然是雷霆震怒,血流成河。佟佳氏一族,恐怕真的要被连根拔起了。

然而,雍正接下来的话,却让这两位最懂揣摩圣意的心腹之臣,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。

雍正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息在寒冷的殿宇中,仿佛都带着白霜。他一字一顿地说道:

“……将隆科多之子,岳兴阿,官复原职。”

什么?!

图理琛猛地抬起头,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骇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。岳兴阿ka,隆科多的长子,因为其父的滔天大罪,昨天才被他亲手下令革职,打入刑部大牢,等候发落。按照惯例,这种重犯的子嗣,不被株连砍头,也得流放宁古塔,永世不得翻身。

现在,皇上不仅要放了他,还要让他官复原职?让他继续做那个手握京城防务大权的领侍卫内大臣?这……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一个罪臣之子,如何能担此重任?

图理琛的脑子彻底乱了,他张了张嘴,想说“皇上三思”,但看到雍正那深不见底的眼神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
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,雍正的第二道命令,更是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,浑身血液都凝固了。

“再赏他一件……黄马褂。”

黄马褂!

图理琛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

那是什么?那是大清朝给予臣子至高无上、无可比拟的荣耀!是“免死金牌”之外,最显赫的护身符!非有定国安邦之功、舍生忘死之勇的将士或大臣,绝不可能得到。

岳兴阿,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,除了是他父亲的儿子,他有什么功劳?他现在更是一个待罪之身!不杀他,已是天恩浩荡。赏他一件黄马褂?这简直是在告诉满朝文武,岳兴阿gā不仅无罪,而且有功!

图理琛彻底懵了。他想破了脑袋,也想不通,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张当票,能有如此逆转乾坤、颠倒黑白的力量?那支白玉簪,难道是先帝的遗物?不对,就算是先帝遗物,也断不至此。

雍正没有解释。

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,示意他们退下。他的目光,再次回到了那张小小的当票上,眼神变得异常的温柔,温柔得让李德全感到害怕。那眼神,仿佛看的不是一张纸,而是他一生中最珍贵、最易碎的宝藏。

养心殿的门,在图理琛和李德全的身后,沉重地关上了。

图理琛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,冷风一吹,他才打了个激灵,发现自己的里衣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。他抬头看了一眼被黑暗吞噬的紫禁城,只觉得这座辉煌的宫殿,像一头他永远也看不透的巨兽。

殿内,只剩下雍正一人,和那段被封存在一张当票里的往事。

他的思绪,不受控制地,回到了雍正元年的那个秋天。

04

那一年,他四十五岁,刚刚从“九子夺嫡”那场惨烈无比的斗争中胜出,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宝座。

然而,皇帝的龙椅,比他想象中要冷,也比他想象中要硌人。

根基未稳,朝局动荡。以八阿哥胤禩为首的“八爷党”虽然表面臣服,暗地里却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,时刻准备着给他致命一击。朝堂内外,到处都是流言蜚语,说他“矫诏夺位”、“弑父杀兄”。

他每天都像一个绷紧了的弓弦,白天,要在前朝和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们斗智斗勇,晚上,要在灯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,从中分辨出哪些是忠言,哪些是陷阱。他不敢有丝毫松懈,因为他知道,他一松懈,整个江山都可能分崩离析。

而就在那个最艰难、最孤立无援的时候,他一生挚爱的女人,他的嫡妻,孝敬宪皇后,病倒了。

她的病,来得蹊跷,也来得凶险。不是什么急症,却像一根湿漉漉的藤蔓,慢慢地缠绕着她的身体,一点一点地吸走她的生气。她日渐消瘦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。宫里所有最好的太医都来看过,开出的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,人参、鹿茸、灵芝这些珍贵的药材,像流水一样送进坤宁宫,却始终不见半点好转。

雍正心急如焚,却又无能为力。

白日里,他依旧是那个不动声色、杀伐决断的铁腕帝王,舌战群臣,批驳奏章,没有一丝一毫的软弱。可一到夜里,他遣散所有宫人,独自守在皇后的床边,看着她因呼吸困难而微微起伏的胸口,和那张在昏睡中依然紧蹙着眉头的脸,他才卸下所有的伪装,变回那个无助而心痛的丈夫,胤禛。

他知道,皇后的病,根子在心里。

她为他担惊受怕了半辈子。从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,到成为风口浪尖的雍亲王,再到如今坐在这危机四伏的龙椅上,她的心,就没一天安稳过。她为他操碎了心,熬干了血。

那个秋天的夜里,风雨交加。皇后却罕见地精神好了许多,她甚至能坐起身,靠在床头。她挥退了宫女,拉着雍正的手,那只手,曾经也是丰腴温润的,如今却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。

“四爷,”她轻声唤他,依旧是王府时的称呼,“臣妾怕是……撑不久了。只是,就是放不下你,也放不下弘历。”

雍正握紧她的手,只觉得那手心冰凉。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,眼圈瞬间就红了:“胡说!你会好起来的,朕不许你有事!朕的江山还没坐稳,朕的皇后怎么能先走!”

皇后虚弱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满是怜爱和不舍:“江山,是万民的。我只在乎我的四爷,累不累。”

一句话,让雍正这个铁打的汉子,几乎落下泪来。

就在这时,殿外太监通报,隆科多深夜求见。

作为皇后的亲叔叔,隆科多对皇后的病情也万分焦急。他一进来,就跪在雍正面前,叩首道:“皇上,奴才这些时日派人四处寻访,终于在京郊找到一位民间的游方郎中,人称‘鬼手张’。据说此人医术通神,能治百病,尤其擅长调理各种虚耗之症。只是……此人脾气古怪,说什么‘官家不见,宫门不入’。”

雍正当时已是走投无路,听到有一线希望,立刻下令:“什么脾气古怪!朕的皇后,他敢不治?立刻给朕绑来!”

隆科多面露难色,磕头道:“皇上息怒。奴才已经派人接触过,此人油盐不进,只认一样东西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银子。”隆科多说,“而且要价极高,开口就要纹银五百两作为诊金,且必须是现银。药费另算。奴才……奴才府上一时也凑不出这么多的现银。”

雍正元年,百废待兴,国库空虚。他自己都带头节俭,宫里的用度一减再减。五百两现银,对国库不算什么,但若是为了给皇后治病,从国库拨款,再经由隆科多之手,传到前朝,难免不被那些政敌拿来做文章,说他假公济私,挥霍无度。

雍正正欲下令从自己的内帑私库里拨款,床上的皇后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。

她示意左右退下,然后用尽力气,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略显陈旧的梨花木锦盒。

她打开锦盒,里面,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簪。

那支簪子,玉质算不上极品,只是寻常的和田白玉,雕工也并不繁复,只在簪头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。但簪身温润,通透晶莹,显然是被人常年佩戴,用体温养出来的。

那是二十多年前,雍正还是一个并不得宠的皇子,在京城的地摊上,花了他整整一个月的俸银,买下来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。那时候,他没有钱,也没有权,但他把身上最好的东西,都给了她。

皇后颤抖着手,将这支玉簪捧起来,递到隆科多手里。

她看着自己的叔父,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说:“叔父,宫里人多眼杂,为了这点银子惊动内务府,反倒落人口实,让皇上为难。这支簪子,你拿去,当了吧。先救急。这事,不要让皇上费心,更不要惊动前朝后宫。”

她知道,她的丈夫,如今是皇帝了。皇帝的每一个举动,都会被无限放大。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病,再给他增添任何一丝一毫的负担和话柄。

隆科多一个在官场上浮沉半生、心硬如铁的男人,捧着那支尚有侄女体温的玉簪,看着病榻上气若游丝却依旧处处为丈夫着想的皇后,刹那间,虎目含泪。

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,什么也没说,握紧簪子,转身快步离去。那背影,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。

他去了“和顺典”,一家京城里最讲规矩的当铺。他没有报自己的身份,只说家里急用。掌柜的看簪子玉质不错,开了三百二十两的价。隆科多要得急,没有还价,只要求做“死当”。

他拿着那三百二十两银子,又自己添了一百八十两,凑足了五百两,连夜将那位“鬼手张”请到了京郊的一处秘宅。

虽然,那位神医最终也没能挽回皇后的性命,但他的方子的确起了作用。皇后不再那么痛苦,精神也好了很多,甚至能下床走动,在宫里晒晒太阳。

那安详而没有病痛折磨的最后两个月,是雍正称帝之后,过得最温暖、最像一个普通丈夫的一段时光。

后来,皇后还是走了。在一个秋日的午后,她靠在雍正怀里,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

雍正悲痛欲绝,为她举行了有清以来最隆重的葬礼。他亲自为她整理遗物,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支他送的白玉簪。他以为,是皇后太过喜爱,让宫女贴身收着,随着大殓,一起葬入了地宫。他还为此,失落了很久很久。

他万万没有想到,这支簪子,竟然被隆科多当掉了。

而这张当票,他竟然一直留着,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。

05

雍正皇帝拿着那张薄薄的、泛黄的当票,手指因为用力,指节已经发白。

他全都明白了。

隆科多留下这张当票,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用来邀功请赏。如果他想邀功,大可以在皇后病好些的时候就告诉他,那样,他得到的赏赐将无可估量。

他不说,是因为他答应了皇后。这是他对自己那个善良的侄女,一个无声的、沉重的承诺。

他藏着这张当票,也不是为了日后用来要挟皇帝的凭证。如果他真有此心,在他被抄家之前,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利用这张当票来换取更大的利益。

他藏着它,或许,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念想。一个关于他的亲侄女,那个深爱着皇帝、也深得皇帝喜爱的女人,最后的一点念想。

这张当票,证明的不是隆科多的功劳。

它证明的,是孝敬宪皇后的善良、体贴和那份深沉到骨子里的爱。

它也证明了,隆科多这个在权力的旋涡中迷失了心性、变得贪婪跋扈的国舅,在他内心的最深处,还保留着一份属于家人的、最后的温情和忠诚。在那个时刻,他不是权臣隆科多,他只是皇后的叔父。

雍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,两行清泪,终于没能忍住,顺着他脸颊上深刻的纹路,滑落下来,滴落在那张当票上,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
他想起了隆科多在被抄家时的那份出奇的平静。那不是认命,而是一种早就预知结局的解脱。或许,当他狂妄地说出“白帝城受命”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自己已经亲手斩断了所有的退路。

他有罪,罪在不赦。从一个帝王的角度,将他凌迟处死,诛灭九族,都毫不为过。

但是,从一个丈夫,一个失去了挚爱、至今仍在深夜里独自品尝思念之苦的男人的角度,这张当票,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,深深地刺进了雍正心里最柔软、最疼痛的地方。

他可以对天下人无情,但他不能,也做不到,对他心爱的女人最后的遗物和她那份沉甸甸的心意无情。

皇后在临终前,用自己的方式,保全了丈夫作为帝王的体面,也用她最珍视的定情信物,为她的娘家亲人,留下了一线生机。

隆科多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。

但岳兴阿,是皇后的亲侄孙。他的身上,流着和皇后一样的血。

雍正缓缓睁开眼,眼中的悲恸和杀气交织在一起,最终,都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他拿起朱笔,却没有在任何一本奏折上批阅,而是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,写下了五个字:

和顺典当铺。

第二天一早,总管太监李德全,亲自带着内务府的几个心腹,悄无声息地去了位于前门大街的那家当铺。

当铺的老板早已换人,但当年的账本,按照规矩,还都存着。他们费了些功夫,终于在故纸堆里,找到了雍正元年的那本账册。翻到秋天那一页,一笔记录赫然在目:死当,白玉簪一支,当金三百二十两。

在账册的后面,他们找到了那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木盒。打开木盒,那支兰花白玉簪,正静静地躺在里面,历经数年,依旧温润如初。

李德全用远超当金百倍的银两,赎回了这支簪子,又给了当铺老板一笔封口费,警告他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此事。

当李德全将那个梨花木锦盒重新捧回养心殿时,雍正正站在窗边,看着庭院里那棵已经枯萎的海棠树。那是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一棵树,她走了之后,这棵树也跟着一年不如一年。

雍正没有回头,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淡淡地问:“办好了?”

“回万岁爷,办好了。簪子……赎回来了。”李德全跪在地上,将锦盒高高举起。

雍正沉默了很久,久到李德全以为皇上忘了自己还跪着。然后,他才听到皇上轻轻说了一句:“放到朕的枕边吧。”

他又在窗边站了许久,才缓缓转身,回到了那张堆满了奏折的龙案前。

桌上,弹劾隆科多余党的奏折,堆积如山。每一本,都辞严义正,要求皇上严惩不贷,斩草除根。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翻开,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,又缓缓地合上。

最终,他没有在上面写下“杀”或者“流放”,而是提笔,用朱砂御笔,在封皮上批了三个字:

“朕乏了。”

那一天,所有伸长了脖子,等待着雍正皇帝大开杀戒,将“佟半朝”连根拔起的官员,都失望了。

雷声震天,但落下的雨点,却出奇地小。

一场足以动摇国本、让京城血流成河的政治风暴,就这样,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,悄然平息。除了隆科多本人被革去所有爵位,终身圈禁于畅春园,几个罪大恶极、民愤极大的首恶被严惩之外,其余大部分被牵连的官员,都被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,或罚俸,或降级,竟无一人因此掉脑袋。

而岳兴阿,则在满朝文武百官复杂的、探究的、嫉妒的、恐惧的目光中,穿着那件刺眼的黄马褂,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上。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只知道,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,前一天还在等待死亡的刑部大牢,今天却一步登天,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。

没人知道为什么。

只有雍正自己知道,他赦免的,不是隆科多的党羽。

他只是在用一个帝王的方式,赎回了那支白玉簪。

他赎回的,是自己对亡妻那无尽的思念。

也是一个铁血帝王,心中最后剩下的一点点,属于丈夫“胤禛”的温情。

从那天起,那支白玉簪,就夜夜都放在雍正的枕边。

在无数个被政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深夜,在无数个孤枕难眠、思念如潮的夜晚,他会打开那个锦盒,拿出那支簪子,在手里静静地摩挲。冰冷的玉石,在他的掌心,仿佛渐渐有了温度,那温度,和他记忆里妻子的体温,一模一样。

他依旧是那个严苛、多疑、勤政、冷酷的雍正皇帝。

只是,再没有人知道,在那颗被层层铠甲包裹的、坚硬如铁的帝王心深处,藏着一张已经发黄的当票,和一个女人的名字。

那,是他倾尽一生,也无法完全赎回的温柔。

雍正十三年,秋。

操劳了一生的皇帝,在圆明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
弥留之际,他已经说不出话,也看不清眼前的人。但他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,颤颤巍巍地,指向了床头那个梨花木锦盒。

已经继承大统的宝亲王弘历,和一旁的李德全,都明白了他的意思。李德全含着泪,打开锦盒,取出那支白玉簪,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的手心。

雍正皇帝的手,猛地握紧了那支簪子,就像一个溺水的人,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。他那浑浊的眼睛里,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,干枯的嘴角,也似乎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,露出一个外人无法察觉的,满足的笑容。

然后,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
窗外,秋风萧瑟,一片枯黄的梧桐叶,打着旋,悠悠地飘落。

一个开创了康乾盛世承上启下最关键一环,也背负了一世骂名的铁血帝王,就这样走了。

他带走的,除了一个整肃一新、国库充盈的帝国,还有一个关于白玉簪的,无人知晓的秘密。

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碾碎了无数的王侯将相,也掩盖了无数的爱恨情仇。很多很多年后,京城里那家名为“和顺典”的当铺,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。

只是,在老北京的胡同里,在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闲谈中,还偶尔流传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故事。

说很久以前,雍正爷抄了一个天大的官儿的家,从金山银山里,翻出了一张小小的当票。

皇上看了那张当票,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
至于那张当票上到底写了什么,为什么能让雷霆震怒的皇帝收回了屠刀,就再也没人说得清了。

故事,终究成了故事,在风中,渐渐散去。